听琅轩中灯火煌煌,酒香熏人。
十二红漆宴桌相对而放,每张桌后皆置一枫木屏风,四幅绢面,其上美人珠翠华服,半掩娇容,含羞而睇,栩栩如生地侍奉在赴宴宾客之后。
“共一十二人——全、全在这儿了,谭大人您看……”
姚老道站在主座下手,一边搓手,一边赔笑。
被他称之“大人”的赫然便是之前行馆外迎人的青年谭管事。
青灰锦袍的青年没有接话,只自顾自地从主座上踱步下来,慢悠悠地走到席间,不时抬手在各色惊恐的脑袋上摸一摸,拍一拍,抑或偶尔捏起他们的下巴,掰开牙检认真检查,指甲又细又尖,像只巡视瓜田的猹。
姚老道每看一眼,都觉得头皮生疼。
可他又不能不看,只能骨碌着眼珠子,不时瞥上一眼,以示恭敬。
谭管事一路摸一路查,直到末席位置时突然停住了。
姚老道心下咯噔。
果然,只见谭管事皱眉道:“这个恐怕不能算。”
“怎……怎么不算?”姚老道紧张不已。
谭管事指指最后入座的护卫头子,道:“家主要办的可是喜宴。”
姚老道赶紧眯眼细看,旋即反应过来:
这护卫头子面容扭曲得实在有些过了,眼珠暴突,口舌歪斜,惊恐之情溢于言表——虽然看着筋肉坚韧,血气充足,但实在有碍观瞻。
旁的宾客倒也是唇梢颤抖、满眼惊恐,但显然皆经过精心修饰,至少唇角整齐,目不斜视,摆的是端端正正的笑模样。
“这……”姚老道面露为难,连连作揖,“看在我辛苦送人过来的份上,不若大人折了我的苦劳,添一作二?毕竟、毕竟这喝汤都还得挂个底……”
谭管事摇头:“报上去的便是十二人,怎能随意算损耗?还是得补齐。”
他说着,目光在姚老道的脑门上转了转。
姚老道当即面如土色。
“怎么了?”谭管事故意道,“莫不是我这处熏得太暖,招待不周?”
“不敢、不敢,”姚老道连连作揖,“我我我——我这趟还得了些灵石,愿意、愿意一道奉给大人,弥补过失。”
“罢了。”谭管事摆摆手。
旋即马尚那颗碍眼的脑袋就飞了出去,砸在后面的屏风上,炸了个红白淋漓,溅在隔壁桌顾老账房脸上。
可怜的老账房眼睛一翻,就直直晕了过去。
姚老道也软瘫在地,汗如雨下。
“怕什么?”谭管事笑道,“这不是还有新娘子么?”
“对,对对。”姚老道一抹额头的汗,“新娘子已经准备好了,刚才、刚才小人亲自去接的。”
谭管事着看向门口,目光终于落在了等候已久的新娘身上。
见他望过来,她初时毫无反应,依旧双目无声,面色惨白,显然已经是被方才的一幕吓破了胆。
“过来。”谭管事发话。
她听到那话终于颤了颤,眼中迅速积起水意。
然她身体还是自发地动了起来。
少女双手交在袖中,由身边的粉衫侍女搀扶着,一步三晃地走向谭馆主。
谭管事端详片刻,点头:“倒是好皮肉——元阴可还在?”
说着回头看了眼姚老道,见后者一副恨不能晕过去的表情,目光立刻冷了下来。
他皱眉抬手,尖细的指甲捏住少女的下巴,轻轻一划,带出一串细细的艳红血珠,舔舔指尖,尝了一口。
这一尝之下,谭管事原本紧锁的眉头倏然展开,很快就将指甲上那点血舔得一干二净,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少女的伤口上。
这次眼神中的冷意全然不见,只剩不可置信的惊喜与毫不遮掩的贪婪。
谭管事下意识地伸手,似想再于那伤口上抹一道,可马上就反手咬住了指甲,生生克制下来。
他飞快地绕着少女转了三圈。
“怎的这般香?”他边绕边喃喃,眼神黏在少女脸上,像是嗅着了蜜意的蚊蝇,“明明元阴已破,居然还能这般精气充足、浑然天成——竟是天生的炉鼎……好、好好!”
谭管事从袖中取出块帕子来,仔仔细细将少女面上的血抹干净,又小心收好。
等他再对上少女的眼神时,目中喜意溢于言表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少女嘴唇颤了颤,吐出几个微弱的音。
“陈莫儿?”谭管事点头,“你是个有福气的——你可想去侍奉那位大人,让她给你亲自做皮?”
“什……什么意思?”
谭管事因为心情极好,耐性解释道:“那位大人最喜欢鲜活的女子,只是总嫌去皮麻烦。所以我等为了侍奉她,通常会在此地先将鲜血精髓剔出,贮存在玉匣中给她送去。”
“不过这般取了精血,便不好回家了,难免让尔等家人担心。那位大人便遣我等多生孩儿,打扮成尔等模样,如此,就可替尔等回去家中,